第九章 孩子擦干你的眼泪

胜利乡拐把子河村，在1996年，这里还是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。村里只有一处崭新的楼房，还是村政府。就连这里的学校，也是颇为简陋，房子歪歪扭扭不说，栅栏也是稀松的。校园的足球场，野草丛生，充斥着邻家的鸡鸭鹅，偶尔还会出现学校的工作人员赶猪的情景。
  村里人朴实善良，刘红老师进村之后，稍微打听，就找到了徐明的家。徐明一个人闷在家里，眼睛和刘红老师一样红。
  “刘老师，您家里的事儿，我都听说了，这一次您帮不了我，但我会记住你一辈子的。”
  “相信我给说的未来。”
  “可是……”
  “没有什么可是，做好作业，明天继续准备上学。你妈妈呢？”
  “我妈妈是家庭妇女，做不了主。”
  徐明心里特别想上学，他不喜欢父亲给他安排的人生，先成家后立业，他还没有谈恋爱，还没有写过一封情书。就要稀里糊涂的和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结婚了。而且结婚不久，他就要去工作，女孩会在家里生孩子，等到了年龄在领证，差不多的时候，给娃上一个户口。
  这算什么啊？
  “别随便瞧不起自己的母亲，我不是来说服你母亲，只是想和她聊聊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刘红老师从徐明母亲那里了解了一些事情。徐子方出尔反尔其实说白了就是面子。徐家的亲家老裴家，有一个亲戚在城里的报社工作。
  因为徐子方喝酒的时候，和老裴说过退学不成的事儿，徐子方还说等以后考了大学，孩子的前途会更好。老裴听了心里不是滋味，琢磨着，你家孩子能上大学，我家丫头在家务农，等你家孩子学成归来，那还看得起我家丫头吗？
  不过，徐子方决定的事情，老裴也不能多说。可事不凑巧，老裴去城里串亲戚，听亲戚家在报社工作的孩子说了刘红老师的事儿，对号入座，在报纸里，这个退学不成，还被道理劝退的学生家长 不就是老徐，徐子方吗？
  回到村里之后，老裴把这事当做笑话告诉了自家的娘们，老裴娘们是个碎嘴子，平时的时候，就喜欢说是非。婚礼推迟，她还不乐意呢，又让她找到了借口，得谁和谁说，徐子方是个窝囊废，连孩子退学这事儿，都做不了主，让一个女人三言两语的给劝回来了。
  徐子方在村里工作，本来就好面子。他觉得，这事真的挺丢面子，不但如此，他还觉得村里人好像都不听他的了。
  在这种情况下，老裴又来添油加醋，他和徐子方说：“亲家，要不就让小明退学吧，我打听了，职业高中现在不能考大学，那个女人跟你说的，就是在打空头支票。这村里的好营生，就那么几个，要是不让小明先占上。以后要真考不了大学，那这村里也没咱的事儿了。”
  徐子方本来就举棋不定的，刘红老师丈夫死了的消息，又传到了徐子方的耳朵里。徐子方琢磨了一晚上，还是打算让徐明退学。
  吃中午饭的时候，徐子方就回来了，看到刘红老师，他觉得有些诧异。徐明听到爸爸回来了，就跑了出来，第一次和父亲怒目相对，徐明瞪着眼睛说：“爸，你今天要敢动刘红老师一根手指头，我跟你断绝父子关系。”
  刘红听见这句话，心里很暖，忍不住的笑了，拍了这个长得细高的徐明一把，认真的说：“徐明，不许这么和爸爸说话，你爸只是脾气不好，又不是坏人。”
  徐子方看到刘红老师，也不知道该说啥。心里挺不是滋味的。他冲着屋里喊了一句：“掌柜的，小明老师来了，做俩肉菜。”
  “刘红老师，你喝酒吗？”
  徐子方没想过和刘红老师喝酒，就是自己心里不得劲。那一天刘红老师确实把徐子方给镇住了，但真正让徐子方信服，是刘红老师后面说的那些道理，那些道理中包含着自家儿子的前途。
  “我喝！”刘红老师说。
  徐明也不知道刘红老师和父亲说的什么？但他从外屋偷偷的看到，自己以倔强闻名的父亲，被说的痛哭流泪，哭过之后，徐子方把酒干了，问刘红老师：“您什么时候走，我派车去送您。”
  “我不走，为了这些孩子，我也不走。”
  徐子方竖起了大拇指，拍着胸脯向刘红老师保证：“以后谁敢欺负您，我徐子方第一个不同意。这回他就是来一个部队，我也跟他们干了。”
  这句话把刘红老师的眼睛都说红润了，她噙着眼泪说：“其实，我丈夫不打人，军队也不欺负老百姓。”
  徐子方点点头，勾手指把徐明叫过来：“儿子，爸问你一句话，你想上学吗？”
  “想！”
  “写作业去，明天给我背着书包上学去。”
  “明他爸，小明他上学去，村里人会……”
  “谁敢说，谁敢说我揍谁。”
  “徐子方大哥，咱不能这么说，我们要说，为了孩子，我不怕别人戳脊梁骨。”
  “对，为了孩子，我不怕被人戳脊梁骨。”徐子方说完，又瞪着眼睛琢磨了一下，补充着说：“谁戳我脊梁骨，我揍谁。”
  刘红老师有点无奈的笑了，徐明的爸爸妈妈都跟着笑了，只有徐明，默默回到自己的屋里，重新开始收拾书包，他的眼泪啪啪的往课本上掉，赶紧擦掉，又控制不住的掉了出来。
  ……
  即便一个人，刘红老师也没有离开这个学校，她丧假结束后。就第一时间去上班了，办公室的人都送出了真诚的慰问。
  只有一个人，又开始对刘红老师耿耿于怀。他就是王主任，他觉得自己因为刘红背景的事儿，受尽了气。法制学校、荣誉担当，连教育部都知道刘红了。要是让刘红继续这么下去，过不了两年，这教导处主任的位置，就该让刘红做了。
  不能让刘红这么嘚瑟下去，王主任暗暗发誓，一定要把刘红给打压下去。刘红刚回来上班，他已经琢磨着，怎么让刘红犯错了。上一次和赵世强老师打架，刘红不是记过了吗？在犯一次，就让刘红这个贱女人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