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3节

进屋之后，他就看到秦桑躺在那，好像是睡着了，纪岩静悄悄地走到她边上，对方身上穿着一件睡裙，露出修长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，再往上，饱满的红唇泛着光泽，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……每一处他都无比熟悉。
  纪岩的喉结动了一下，好像只有她睡觉的时候，他才能见到秦桑以前的影子，男人伸出手，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颊，熟悉的触感令他内心产生了一丝战栗，然后又涌上一股哀伤——人真的会变这么多吗？以前的那个秦桑去哪了？
  在他记忆中，小时候的秦桑确实挺讨人喜欢的，但那仅限于对方是个小孩子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，他们是夫妻，是爱人，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。
  见对方的眼皮子在动，纪岩轻声道，“不要那么怕我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他知道自己在装睡？秦桑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下，最后还是选择睁开眼睛，却撞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，她抿了下嘴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。
  说实话，每次见到纪岩这种眼神，都令她感到心慌，所以她才更加害怕。
  纪岩跟她结婚这么久，当然知道秦桑睡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，他把手收回来，“我们去看医生，我会把你治好的。”之前他就跟秦桑说过，他会把她治好的。
  “还要看医生？”她不喜欢呆在医院，被人像看小狗一样地看着，“阿桑没生病。”
  生病要打针，她最怕打针了。
  “乖，听话。”纪岩本想伸手摸她的头发，又想到秦桑不喜欢让他碰，刚要收回来却突然被人拿住。
  秦桑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指，焦急地看着他，“那个……阿桑不要看医生，不要……”
  纪岩的眼里突然带了些笑意，仿佛猜中她心中所想，“怕打针？”
  “……”他又知道了。
  “不会打针的。”说完，纪岩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被人松开了些，他反握住秦桑的手，“有我在，你什么都别怕。”
  男人的声线突然温柔起来，秦桑的心慌得更加厉害了，她别过脸，“我、我睡觉了。”
  “睡吧。”纪岩帮她盖好薄被，又拿扇子轻轻帮她扇着，动作十分熟稔。
  秦桑突然觉得，这个男人比她的妈妈还要好……不对，不对，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？
  晚上秦桑正喂孩子的时候，突然看到纪岩进来，连忙将身体背向他，害得她被毛毛用力地咬了一下，不由得轻轻皱起眉，接着她就察觉到来人坐在她的身边，直接爬到床上来了。
  “有事吗？”她转过头，悄悄打量了对方一眼，不明白为什么纪岩要挨得这么近……干嘛老是在她喂奶的时候进来？
  “这也是我的房间。”纪岩淡定地回了一句。
  “……”秦桑忘记自己正“衣衫不整”地坐着，回过身说道，“那我们要一起睡？”屋子里可就一张床。
  “我们是夫妻，睡在一起很正常……你看爸妈他们也睡一个房间。”
  “可是……”此时，秦桑看到杨云敲门进来，连忙对她说道，“妈，我晚上能不能和你一起睡？”
  她不想跟纪岩睡在一起，会睡不着的。
  第954章 五百、纯属意外……
  “跟我睡？”杨云看了眼纪岩，对方瞧着就不太乐意的样子，她笑了下，“纪岩，要不我留下来照顾孩子？”
  毛毛经常半夜醒来就要喝奶，到时候她也好照应。
  “妈，你们累了一天，这边交给我跟秦桑就行。”秦志贵他们都上了年纪，这两天为了照顾秦桑的感受，孩子都是他们轮流照顾的，纪岩不想让几个长辈太辛苦，再说这几天他耳濡目染地学了不少，哄个孩子不成问题。
  “……秦桑，你要是跟我睡，纪岩要睡哪儿呀。”杨云想到他们夫妻两难得重聚，秦桑现在再不喜欢纪岩，总也是要习惯的，都成亲这么久了，是该睡在一起的，“再说了，毛毛喜欢跟他爹睡，你们有什么事再叫我，早点休息。”
  “妈……”秦桑眼睁睁看着杨云把门关上，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，刚打算把毛毛放下，对方毫不犹豫地哭了起来。
  “我来吧。”纪岩自觉从她手里接过孩子，抱在怀里轻轻拍着，“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。”
  等她睡着了他再睡也不迟。
  ……秦桑借口去了趟洗手间，本来还想着去爸妈的房间跟他们睡在一起，但是一看两人的床已经满了，只好又默默地退出来，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回到房间。
  接着她就看到纪岩抱着孩子坐在床边，这些天以来，她一直觉得对方脸色阴沉沉的，看起来很可怕，此时却觉得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，秦桑摇摇头，一定是自己太困所以看错了。
  她揉着眼睛躺到床边，原本还担心纪岩躺过来，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，架不住眼皮打架才睡着了。
  纪岩留意到平稳的呼吸从身后传来，把毛毛放在两人中间，然后躺了下来，看着面前熟睡的脸庞。
  以前她表现得太过成熟，纪岩有时候会忘记两人相差了有九岁，现在见她这副样子，他才发现秦桑稚气未脱，也才21岁的年纪，短短两年的时间，跟了他之后就风波不断……是他亏待了秦桑。
  睡觉的时候，纪岩一般不会让自己陷入熟睡的状态，所以孩子一哭他就醒了，伸手拍了几下，发现对方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，这才睁开眼睛。
  “饿了？”半夜两点，孩子就撑不住了，好像要把整间屋子的人都叫醒，他把毛毛抱起来，哭声小了一点，还是没止住，杨云说孩子一哭不是要换尿布就是饿了，纪岩检查了一下，估计是后者。
  “嗯……”秦桑就算睡得再熟，难免也被吵到了，她揉着眼睛起来，迷迷糊糊地说道，“又怎么了？”
  其实她心里不太喜欢这个孩子的，但是一听到毛毛的哭声，每次又都放不下。
  “他好像饿了……”纪岩刚想说自己去冲点奶粉，就看到秦桑开始解扣子。
  “这么早就饿了？”她看纪岩还不把孩子抱过来，眨眨眼，“不是要喂奶吗？”杨云跟她说，孩子饿了就要喂的。
  “哦。”纪岩还以为她不乐意给孩子吃奶，难道秦桑已经习惯了？
  他连忙把孩子抱过去，自觉地转过身子——以前跟他亲密无间的身体，怀孕后就不能碰了，现在连看都不能看，完全是在倒退……
  “我好像也有点饿了。”秦桑看毛毛吃得那么香，不禁好奇，真的有那么好喝吗？
  闻言，纪岩稍稍回过头，“想吃什么？我煮给你吃。”
  “什么都可以吗？那我想吃香蕉。”最近一直吃肉，秦桑都有点吃腻了，以前明明觉得肉很好吃的。
  “香蕉明天再给你买。”话果然不能说得太满，纪岩揉着眉心，“厨房还有点红豆粥，我去帮你热一热。”
  红豆粥热好的时候，秦桑的孩子还没有喂饱，他端着碗坐在她面前，舀起一勺吹了吹，送到她嘴边，“来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秦桑现在空不出手，肚子又饿得咕咕叫，最后还是臣服在美食底下，“好吃。”
  “你做的比这个好吃。”
  秦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，她明明不会做菜的。
  “咳咳……”
  秦桑顾着吃东西，孩子没抱好，又把奶吐出来了，她手忙脚乱地看着孩子。
  “我来。”纪岩把孩子接过来，按照杨云教他的法子，轻轻拍着毛毛的背部，对方嗯了几声，很快就睡着了。
  之后毛毛又醒了一次，两人忙到凌晨四点才把孩子哄好，等躺下的时候都累坏了，纪岩也累得不行，他最近本来就没怎么好好休息，此时察觉到一个温热的身躯靠到自己怀里，对方身上的味道令他慢慢安定下来……
  他熟练地伸出手搂住对方，那人似乎也在找寻一处舒适的所在，扭着身子在他怀里蹭了蹭，总算是安静下来，直到双方都觉得身上好像有些热，床上的人才开始有了动作。
  “你……你……你你你！”秦桑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，两只眼睛瞪得大大地对着纪岩，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  “怎么了怎么了？”在外面做早饭的杨云听见声音，没来得及敲门就赶紧跑了进来，就看到秦桑躲在床头，纪岩坐在床尾，旁边的孩子哭个不停，她只好先去抱毛毛。
  纪岩抢在前头说道，“没事妈，是我不小心碰了秦桑一下，把她吓着了。”
  至于是碰哪里他就不说了，免得杨云以为他坐月子都不老实……今天的事纯属意外，他真不是故意的。
  “不就碰你一下，大惊小怪的……”杨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，“纪岩是你老公，不会把你吃了的。”
  第955章 另一个秦桑
  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，纪岩又领悟到另一个真理——带小孩何止比带兵打仗难，简直难多了，完全不会听话不说，还一堆麻烦事……自己造的娃，流血流泪也要奶大。
  不过两人倒不像之前那样生疏了，秦桑对他的一些行为也开始见怪不怪，经常是她哄着孩子，累了就靠着纪岩休息一下，还有杨云和徐桂英在旁边帮忙，她偶尔还能看看电视。
  有了电视，秦桑就老实多了，也不吵着要出去玩，抱着孩子能坐一天，另一边，很快纪岩就安排好时间，要带她去看医生。
  “这么多漂亮的衣服……”秦桑在衣柜前看来看去，最后选了一件红色的，她以前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，第一次觉得长大了还挺好的。
  纪岩看到她穿红色，就想到她在r市那会儿穿的那条红裙子，那时候的秦桑像一朵盛放的玫瑰，现在的她却娇艳得仿佛一朵清新的石榴花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。
  上官彦头一回看到打扮得这么漂亮的秦桑，加上生完孩子之后，她身材非但没走形，还比之前更加有料了，他忍不住做了一个“哇”的嘴型，自己要是能娶一个这样的美人，估计也就圆满了。
  他轻轻咳了一下，掩饰自己的失态，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，“秦桑你好，我们又见面了，这次来是出什么状况了吗？”
  秦桑看向纪岩，难道自己认识这个医生吗？
  纪岩把秦桑的情况介绍了一下，然后说道，“……她醒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，所以我想请你看看，是什么原因。”
  “哦？”这倒是勾起上官彦的好奇心，他身为医生，望闻问切自然是会的，现在仔细一瞧，秦桑的眼神确实不像是认识他的模样，这倒是跟以前说的症状符合，正色道，“不好意思，我能单独跟她聊几句吗？”
  “我在外面等你们。”临走前，纪岩吩咐道，“好好配合医生的检查，有什么事就喊我的名字。”
  上官彦：……怎么感觉他像防贼一样地防着自己？
  等纪岩离开之后，他露出一张亲切的笑脸，看着秦桑说道，“不用紧张，你可能忘记我叫什么了，现在我再重新介绍一下，我叫上官彦，我们能做个朋友吗？”
  ……
  两人在里头谈了半个多小时，纪岩才被重新叫进去，上官彦道，“我觉得她应该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，会变成这个样子，是因为她十岁以后的记忆消失了，认为现在还是十一年前。”
  看来跟叶正钧分析的差不多，纪岩道，“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？”
  上官彦道，“根据秦桑以前的描述，前面还发生过几次类似的情况，还有一次你也在场，所以我猜测，会不会是因为脑子里的记忆发生了冲突，或者是有一部分记忆是秦桑不愿意面对的，从而形成了两个人格。”
  “什么意思？”
  “这种症状在医学上称为解离性失忆症，患者会无法回忆先前的生活，或者人格，且失去重要的一部分记忆，一般伴随着创伤性事件，当他们忘记这件事之后，就会重新建立一个新的自己，但是很明显秦桑没有离开原本的生活环境，所以她变成了另外一个‘秦桑’。”
  “她以前经历的事会通过跟家人或者朋友的交流，在脑子里形成一定的印象，潜意识里也会觉得那些事真的发生过，而没有人提起过的，她自然就忘掉了……此病的患者通常有两种以上的人格，而且彼此忽略，一个人格出现的时候，另一个人格就会消失，各有各的记忆、情绪、行为也会有所不同，就好像两个灵魂住在同一个身体里。”
  这种病实在罕见，他刚才特意去翻了一下书才确认的，上官彦头一回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，苦恼的同时也想找出治疗的办法。
  他的话纪岩大概听明白了，就是秦桑在十岁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，因为内心的逃避，让她建立起了另一种人格，接着十岁的那个秦桑再也没出现过，直到现在才“苏醒”过来，“那有没有什么治疗的法子？”
  “这个……老话说得好，心病还须心药医。”上官彦扶着自己的脑袋，“不过我刚才问了半天，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……”
  “难道她要一辈子这样吗？”原来的那个秦桑躲到哪里去了？还会回来吗？
  纪岩并不是嫌弃现在这个秦桑，只是他爱的，还是以前那个会使诈，会护短，会耍小性子，精明能干的秦桑……明明是同一个人，为什么差别却那么大？
  “现在我也说不好，不如我们再约个时间，等我请教完a国的教授，才能给你答复。”上官彦很是谦虚地说道。
  纪岩看着不远处正拿手转着地球仪的秦桑，轻轻叹了口气，“那好吧。”好歹检查出来她是什么病了，等找到原因，再慢慢治疗就是了。
  回去的路上，纪岩边开车边问道，“刚才医生都问你什么了？”
  “问了我好多东西……”秦桑数着手指头，“问我住在哪，喜欢吃什么，认识了什么人，做过什么事……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。”
  “你现在还觉得你是个小孩子吗？”
  “阿桑不是小孩子，阿桑是毛毛的妈妈，是一个大人，是你的媳妇……”秦桑背书一样地念了一大段，声音却越来越低，到最后都听不见了，接着她就感觉车子停在路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