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2节

    ??尘心之所以想要吞下人族史册这件至宝，有大部分原因，就是因为其中镇压的太古妖魔。

    ??若是能以这些妖魔作为修行的养分，他的上限，将不可估量，有极大概率成为凌阳有史以来，最为强大的妖圣，超越所有古圣。

    ??……

    ??……

    ??无垠魔窟上空，除了部分浮岛之外，大多是成片的冰晶宫殿，通体都是由万载玄冰浇筑而成，殿中内蕴乾坤，另藏洞天世界。

    ??位于中心地域的一座冰宫之内，盘坐着一道身影，帝罗刹一身白衣，黑发披肩，深邃的五官之中，透着较之冰宫更甚三分的寒意。

    ??魔族与生俱来的惑人容貌，与她体内的神性发生了某种极为奇异的反应，有一股风华绝代的冷艳。

    ??她身侧暗中涌动的皇道法则，已有撼天之力，道痕在体内不断碰撞，挤压出所剩无几的杂质，她已经触碰到了斩道的门槛，在提前纯化自身的领域。

    ??对于凌阳的一众天骄而言，她的修行速度，已是惊世骇俗，身具灵体的她，还未曾成年，便已经拥有了如此恐怖的修为，成长速度不逊于天道化身。

    ??蓦然间，她眼帘微颤，缓缓睁开了眼，瞳孔深处有深邃的印痕流转，带着神威魔蕴。

    ??自修行中突然苏醒，是因为方才她体内的神血有了一丝躁动。

    ??虽然体内只有一半的神血，但她的血脉等级之高，不亚于纯血古神，有那么一瞬间，她好似感受到了神族血脉的源头，这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安。

    ??古神族的血脉源头，无疑就是神王，早年神州浩土之中曾经有过传言，古神王被玲珑大帝镇压之后，并未死去，在前些年险些脱困而出，最终又被人族史册镇压。

    ??这些传言似真似假，很快便被人族帝庭压下，如今这突然出现的气息，却是猛然间提醒了她，如果古神王真的存活至今，凭借血脉之间的相互感应，她根本躲不过古神王的探查。

    ??她年幼时曾见过神王，但记忆早已模糊不清，从凌阳古史中，也可得知，神王之位早已易主。

    ??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了帝罗刹的心神，如果在此次异变之中，神王得以脱困，她的下场，或许不会太好看。

    ??为了造就她，帝北辰手上沾染的古神之血，足以灌溉星河。

    ??平复下心中的些许躁动，帝罗刹的眸光恢复了平静，如今考虑这些，没有丝毫意义，自身的修为，才是根本。

    ??而今的魔族，貌合神离，早已是一盘散沙，在如今的危局之下，仍旧是勾心斗角，暗流不断。

    ??魔族的背后，没有任何依仗，在这一场三族战争的最后一刻，魔族或许会是最先落幕的一方。

    ??乱局之中，已经残缺的天魔镜，不知能庇佑几个魔族。

    ??相较于这般迫在眉睫的凶险，不知在何处的古神王，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。

    ??……

    ??……

    ??得知了帝庭打算撤离凌阳之后，石岚便立即开始着手安排家人离开。

    ??她亲眼所见的天地异变，已不在少数，到时凌阳界必然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变化，天道封锁世界，是常规操作，到了那时，想走都走不了。

    ??以凌阳界的底蕴，若是封锁世界，就算人族史册威能滔天，也要被留下。

    ??天道不会容许超出自己掌控的力量存世，如今三族至宝尚在，就足以证明，凌阳天道仍旧有镇压此等至宝的底蕴。

    ??早走一刻，便安全一分。

    ??对于石岚的安排，石天路以及素兰月自然是没有丝毫意见，选择了离开凌阳，以免给石岚添麻烦，石青虎则是先前就被楚瀚舟强行塞进了天元之内。

    ??石家之中，唯有石逸明送出了自己的母亲沈明秋，而后选择了留在凌阳。

    ??石岚留在凌阳的化身，已多日不见武绫空，只以为她在闭关，直至此刻寻人时，她才知晓，当初武绫空，在帝庭选拔探路天元的人选之时，便自荐加入其中，如今人已身在异域。

    ??她的行事风格变了许多，愈发激进，因此反而在武道一途走的顺畅了不少。

    ??陆月卿同其师父游诺，也已经先一步前往了天元，人族表面上没有动静，暗中的精锐以及大部分天骄，都已经撤离了这一片天地。

    ??除了佛教，道门，以及儒道这三支势力所属，凌阳武者已走了十之七八。

    ??这三方势力，早已与域外建立了联系，对于自身的处境并不担心。

    ??……

    ??……

    ??幻星域偏东之隅，有数十座笼罩着浩然气的城池伫立，圣人雕像高耸，莹然有光。

    ??由于域外之人的介入，如今凌阳人族彼此之间愈发泾渭分明，儒道学子受大儒召言，汇集于一处，静候天地异变来临。

    ??石岚一袭银白长裙，带着斗笠，缓步踏过星辰链接的古道，进入了一座巨城之中，她本体并未前来，只是以化身来此。

    ??各方势力提前入凌阳，无非就是为了自身的势力范围，说白了就是争夺地盘，只要发生争抢，必见血光。

    ??佛道儒这三方势力，虽然有域外中人介入，但是在这种动辄毁天灭地的倾轧之中，这些人最终能否保全自身，也要打上一个问号。

    ??石逸明终究算是她的血亲，石岚此行只是最后再给他一个回头的机会，今日之后，不论石逸明的决定如何，她也不愿再多管。

    ??古城之中，随处可见书阁雅肆，身披白衫的儒道学士高坐其上，横阅山河，纵论古今，全然没有丝毫紧张之意。

    ??对于即将到来的天地异变，他们显然并未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??石岚行过长街，吸引到了许多士子的目光，姣好的身姿，让人不免想一窥面纱之下的真颜。

    ??不过碍于她身上散发出的天人境圆满气息，并未有人敢于上前打扰。

    ??天人境圆满，在儒道之中，也可称为大学士，距广通灵而知天命，修著立说，仅差一步之遥。

    ??片刻之后，石岚于一处酒肆之外停下了脚步，挑眼望去，她一眼便看到了坐于角落之中的石逸明，他孤身独坐，自酌自饮，神情有些萧索。

    ??石岚踏入酒肆，径直走至石逸明身前坐下，四周的喧嚣停息了一瞬，而后又再度响起，只是收敛了许多，不时便会有怀着好奇的视线扫来。

    ??自石逸明弃武从文，他展现出了不菲的资质，如今距离大学士之境，只差一步之遥，相当于元神境圆满的武者，在凌阳各大书院之中，也闯出了一些名号。

    ??见到一神秘女子来寻，不少学者士子已经发散思维，脑补出了一场场风格迥异的大戏。

    ??石岚布下一层隔音壁障，取过一只空着的酒盏，斟满饮尽，长出了一口气后，方才开口：

    ??“跟我回家。”

    ??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，惊醒了有些愣神的石逸明，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，未曾发现有何异常之后，稍稍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??石岚如今是无双王，威名赫赫，不论在何处，都有她的大批拥趸，儒道这些士子，为她写的传记野史，已能堆满一座巨城，其中难免有些内容不堪入目，连其作者都是佚名之辈，只在坊间暗中流传，根本无从查起。

    ??对于石岚的性格，如今的石逸明已是有些捉摸不透，但从沙场之上成堆的尸骨中爬出来的，有几个是脾性温良之辈，他有些担心这些士子酒后失言，因此触怒石岚，而引出大麻烦。

    ??这些年，他一直隐藏自身的身份，他与石岚之间的关系，连他的师尊都不知晓。

    ??先前他交出那一篇残缺的圣人经文，换得在凌阳异变之中，儒道亚圣对石家的庇护时，也未曾表明过身份，只想暗中将石家众人接到身边，避过这一劫。

    ??如今儒道不比从前，帝庭威信骤降，已是有些压不出这些骄狂的士子之心了，而且还有域外的强大存在撑腰，他不想给石岚带来不可招惹的大敌。

    ??“其实，你不必管我。”石逸明摇了摇头，舌底微涩，他对于石岚，没有过任何帮助，早年间在腾龙城，虽然谈不上欺辱，但也视石岚如石家之耻，多有暗讽。

    ??经年来，受石岚诸多照顾，他心中已是过意不去，愧疚之感，每一刻都是煎熬。

    ??“有难处？”石岚扫了石逸明一眼，便看出了些许端倪，身怀圣魔眼的她，眼力已经有了长足的增长，谈不上洞察人心，但察言观色已是有了一定火候了。

    ??石逸明沉默了半晌，一声长叹，还是道出了事情原委。

    ??终究还是那一篇圣人经文惹出的事，石逸明原本是想凭此保石家平安，但那位亚圣却认为他手中必定还有其余残片，甚至完整的圣人经文，因此而盯上了他。

    ??若是实话实说，其实不会有丝毫问题，但石逸明不想将石岚牵扯进来，只能是对于圣人经文的来源，言辞闪烁，多有遮掩。

    ??这自然瞒不过亚圣法眼，知道他有所隐瞒，更不可能放过他。

    ??亚圣口含天宪，即便身在域外，隔界一声低语，也有莫大威能，如今的石逸明，手脚受限，甚至走不出这座城池，谈何回家。

    ??这一变故，无疑是动摇了石逸明修行儒道之心，在他看来，儒道亚圣距离圣人之境，只差一步，不当有此失格之举，有违道义。

    ??闻言，石岚良久不语，当初回凌阳时，得知石逸明交出了那一篇残缺的圣人经文时，她就已经预见到了这种结果。

    ??传言中的圣人，皆是斩去了七情六欲的无私之人，但如今已经成道的石岚，如何能不知，斩去了七情六欲，便不可能成道，遑论踏入圣人领域。

    ??归根结底，圣人也是生灵，有喜怒哀乐，只是修为到了那等境界，足够引起他们情绪波动的事物越来越少，看上去才那般清心寡欲，至于亚圣，自然更谈不上断情绝欲。

    ??在某些方面，这些强大存在的欲望，甚至会比寻常生灵更加强烈，久不见波澜的心湖一旦起了涟漪，卷起的将是滔天骇浪。

    ??“此事我一人承担。”

    ??石逸明早已有了决断，这件事与石岚本就无关，男儿最不可缺的便是担当，这是石天路自小的教导。

    ??“这是我咎由自取，那位亚圣想来也不会伤我性命……”

    ??然而他话未说尽，便被石岚直接抬手打断：

    ??“我平生最厌恶，便是生死由人，‘想来’二字，只是你的臆测，以己度人，过于愚蠢。”

    ??嗒——

    ??言罢，石岚轻轻落下手中酒盏，淡淡开口：

    ??“况且，如今的凌阳界，还没有你姐姐惹不起的人物。”

    ??区区一位亚圣，能强的过佛门么。

    ??第六百六十一章：凌阳天

    ??先前给石逸明的那一篇圣人残经，石岚早已研究过，对于源境之上的存在，帮助极为有限。

    ??那位儒道亚圣，若是对此有意，修为顶了天也不过是跨出了第二步。

    ??如今的石岚，面对虚境至尊，不存在忌惮一说，等天地异变结束，那位亚圣入界之时，葬界也已经可以动用，不会受天道所限。

    ??凭借葬界，足以让石岚无视空境之下的所有存在。

    ??“这……”石逸明一时语塞，不知为何，在石岚面前，他根本没有出言反驳的勇气。

    ??此前不到百年的光阴中，石岚已经创造了太多奇迹。

    ??“跟我走便是，你先随父亲去天元，凌阳异变结束之后，我自会去寻你们。”

    ??石岚起身，解开四周的隔音壁障，扔下两枚灵晶，付了酒钱，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??石逸明驻足于原地，沉默了几息，缓缓迈步跟上。

    ??二人堪堪迈出酒肆的门槛，身后忽然间传出一声低喝：

    ??“今日要说的，便是那《无双王征妖志传》第三回……”

    ??听到无双王三个字，石岚下意识停下了脚步，跟随在她身后的石逸明却是猛然间变了神色，浩然气涌出，屏蔽了身后传来的杂音，面容严肃的上前：

    ??“此地不宜久留，还是快些出城的好……”